〈安黛兒•布羅荷鮑爾肖像畫之一〉
畫中的女主角安黛兒,有粗厚的眉毛,高挺的鼻子,盤上的深黑色長髮,是當時上流社會的時尚髮型,這些特點與她長形的臉蛋給人不可一世之感。在〈安黛兒•布羅荷鮑爾肖像畫之一〉,她頸子戴著一條丈夫斐迪南送的價值不凡的項鍊,她袒露的肩、前胸、手腕、些許的下半手臂,流露幾許的性感,身穿一襲金黃色系的多彩衣飾,彷彿孔雀開屏似的燦爛耀眼;在另一幅〈安黛兒•布羅荷鮑爾肖像畫之二〉,她戴上一頂大圓的黑帽,有白羽的毛邊,胸前穿上薄薄的蕾絲,與一身昂貴的長袍與披掛。兩張都是斐迪南特別邀克林姆為他美麗妻子留下身影而畫的,因著這些作品也讓安黛兒日後成了世上最「尊貴」的女人。牆上這幅畫的肖像人物是我的前公爵夫人,
她看起來像活著似的。如今,
我稱它為神奇:畫家佛拉•潘道夫用他的巧手
忙碌了一天,
請坐下來看看她,好嗎?
「佛拉•潘道夫」,未曾看過此畫的
陌生人,凡是見了畫中描繪的面容及
那深邃與熱情的真摯眼神,
没有一個不轉向我(除我以外,
没有任何人能將畫前的簾幕拉開),
他們似乎想問我,但又不敢的模樣;
怎麼有這種眼神呢?所以,
你並非第一個轉身問我這樣問題的人。
先生,不是僅有她丈夫出現時
才讓這位公爵夫人的臉頰面帶歡欣,或許
潘道夫偶然說過:「夫人的披風
遮住手腕太多了」,或者說:
「沒有任何顏料能繪出
妳那頸部淡淡紅暈美麗的樣子。」
她將這種閒聊當成一種
足以喚起她的歡心。她那顆心――
我要怎麼說才恰當呢?――隨便就可取悅她
太容易感動了。看到任何東西都喜歡,
她的眼光也到處飄。
先生,對她而言,什麼都一樣!不論是她胸前
佩戴我送給她的飾品,或是彩霞的餘輝,
或是殷勤的傻子在花園中攀折櫻桃枝
送給她,或是她騎著
白騾繞行花圃――所有這一切
同樣地都讓她讚美不已,
否則,至少泛起紅暈。她感激人們――好的!
但她的感激――我說不上來――她彷彿
把我賜予她的九百年的門第
與其他人的禮物並列。誰會
屈尊譴責這種輕浮的舉止呢?即使你擁有
一副好口才(我卻沒有)將你的意志
跟這種人表明清楚:「妳這點
或那點令我噁心。這點妳差得遠,
那點妳超越了界線。」雖然她肯聽
你的訓誡,毫不
與你爭論,不為自己辯解,
――然而,這會有失身分,因此我選擇
絕不屈尊。噢,先生,她總是微笑,
每當我經過她身邊;但是不論哪個人走過,
誰沒有接收到同樣的笑容呢?發展至此,我下了命令,
一切微笑都必須制止。她站在那兒,
像活著一樣。可否請你起身?
我們一起下樓,客人們正等著呢!我再重複一次:
聞名你的主人是位慷慨的伯爵
應足以保證:我對嫁妝的要求
不會生變才對;
當然,如我一開始承諾的,
他美貌的女兒才是我真正追求的目標。好吧!咱們
一起下樓吧!注意看這尊馴服海馬的海神尼普頓,
這是件珍貴的收藏品,
是克勞斯用青銅為我特製的。
同時,這兩幅安黛兒的肖像畫也醞釀一種微妙的三角關係,克林姆不滿權威的束缚,創立分離派藝術運動,也擔任月刊《神聖的春天》的編輯。這前衛風潮,很快贏得大資產階級的全力資助,安黛兒與丈夫斐迪南也在其中,雖然夫妻品味完全不同,斐迪南當時擁有一家奧地利最大的糖廠,喜愛珍藏十七世紀的陶瓷品與十九世紀奧地利的藝術品。流言克林姆與安黛兒之間有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眾說紛紜,一直到一九八六年,安黛兒生前的貼身丫環與家庭醫師向一位美國心理治療師透露她與畫家的曖昧關係,這段婚外情才被證實,至於丈夫生前是否了解這段偷情史,那就不得而知了!
阿特曼九歲前,經常在家族的聚餐場合中遇見安黛兒,當她被問起對這位阿姨的印象如何?她毫不避諱地說:安黛兒外表冰冷,聰明絕頂,對政治有很高的敏感度,是深信社會主義的一名女子。散發優雅氣質的她,個子高挑,具有略黑的膚色,通常身穿白色衣裳,金色的長條菸嘴更成了她愛不釋手的玩意兒。在這段經人安排的婚姻裡,她過得並不快樂,從未得到真正的幸福。
安黛兒在一九二三年(去世的前兩年)寫下一個非正式的遺囑,表示她未來想將克林姆的畫全數捐給奧地利國家美術館。當她過世時才四十三歲,斐迪南把她的臥房轉換成一個紀念館,裡面擺設她生前喜歡的藝術作品,包括一些克林姆的畫,也下令僕人定時得將鮮花插好擺在房裡,記憶這位美麗的妻子。或許你已經發現到,他的作法跟之前〈我的前公爵夫人〉的描述不同,當公爵夫人去世後,公爵用簾幕遮掩她的肖像;然而,斐迪南則完全相反,這顯示了他對妻子的深情。納粹政權入侵維也納時,這些畫全落入外來政權的手中,身為猶太人的斐迪南不得不逃亡,他先轉向布拉格,再到蘇黎世定居。在一封寫給寇克洽卡信裡,他椎心刺痛地說:「我用全部的心渴望某一天能夠找回我親愛妻子的肖像畫。」他在異鄉孤獨的生活,始終對安黛兒懷有無限的思念,找尋她的肖像畫是他一生未完成的心願。臨死前,因膝下無子女,他立下遺囑,明白地表示願將先前擁有的財產與藝術品,全數由他的三位姪子與姪女繼承。
上流社會中的已婚女子,有一股特殊的氣質,深深吸引了克林姆,他為她們的嫵媚身影留下永恆的記憶,像〈荷敏•加里亞肖像畫〉、〈蘿絲•范•羅宋佛德門肖像畫〉、〈瑪麗•漢尼柏格肖像畫〉、〈尤珍妮亞•普里瑪佛思肖像畫〉和〈菲德列克•彼爾蒙堤肖像畫〉……等。
一九○九年,克林姆說:「現代年輕人不再了解我,他們往另一個方向發展,他們是否珍視我的東西,我真的一概不知。」其實,他當時正在苦思如何轉變風格,於是到法國與西班牙做一趟旅行。在那兒,他愛上印象派的莫內與塞尚,及文藝復興的埃爾•格列柯的作品,同時東方色彩與圖案也被帶進當地。這些新畫風都深深
在這裡,安黛兒的臉與身體左右幾乎完全對稱,她的衣袍不再像孔雀開屏,變得約束,有節制,手的姿態也變得剛硬,這些都顯示克林姆放棄金色的絢爛,她的熱情之火已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紅、綠、藍相配的背景,與她身後交雜混亂的情景,多像一場戰爭啊!完成此畫的同一年,他們也結束了長達十二年的愛情,這件作品也為他們的親密關係畫下最後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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