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愷(1898-1975)寫過一篇文章〈我的母親〉,讀了,覺得興味。
一開始,豐子愷說到了母親的肖像,一想,就想起母親的坐姿,接下來時間挪移,他把焦點放在一張椅子上,他說:西北角里的八仙椅。不同於其他的椅子,那是他母親幾十年來坐的椅.....
他寫:
- 老屋的西北角里的八仙椅子,是母親的老位子。從我小時候直到她逝世前數月,母親空下來總是坐在這把椅子上,這是很不舒服的一個座位:我家的老屋是一所三開間的樓廳,右邊是我的堂兄家,左邊一間是我的堂叔家,中央是沒有板壁隔開,只拿在左右的兩排八仙椅子當作三份人家的界限。所以母親坐的椅子,背後淩空。若是沙發椅子,三面有柔軟的厚壁,淩空無妨礙。但我家的八仙椅子是木造的,坐板和靠背成九十度角,靠背只是疏疏的幾根木條,其高只及人的肩膀。母親坐著沒處擱頭,很不安穩。母親又防椅子的腳擺在泥土上要黴爛,用二三寸高的木座子村在椅子腳下,因此這只八仙椅子特別高,母親坐上去兩腳須得掛空,很不便利。所謂西北角,就是左邊最里面的一只椅子,這椅子的里面就是通過退堂的門。退堂里就是竈間。母親坐在椅子上向里面顧,可以看見竈頭。風從里面吹出的時候,煙灰和油氣都吹在母親身上,很不衛生。堂前隔著三四尺闊的一條天井便是墻門。墻外面便是我們的染坊店。母親坐在椅子里向外面望,可以看見雜沓往來的顧客,聽到沸翻盈天的市井聲,很不清靜。但我的母親一身坐在我家老屋西北角里的這樣不安穩,不便利,不衛生,不清靜的一只八仙椅子上,眼睛發出嚴肅的光輝,口角上表出慈愛的笑容。母親為什麽老是坐在這樣不舒服的椅子里呢?因為這位子在我家中最為沖要。母親坐在這位子里可以顧到竈上,又可以顧到店里。母親為要兼顧內外,便顧不到座位的安穩不安穩,便利不便利,衛生不衛生,和清靜不清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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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子愷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們這張椅子的材質、模樣、位置,舒服、安穩與否,為什麼那麼重要?為什麼那麼執著?
豐子愷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們這張椅子的材質、模樣、位置,舒服、安穩與否,為什麼那麼重要?為什麼那麼執著?
也想起自己的母親,在台北坐的那張椅子,竹藤編的穩椅,只要一有空,她總是坐在那兒,挑菜撿菜在那兒,吃飯在那兒,講電話在那兒,跟客人說話也在那兒,打頓在那兒,畫畫在那兒...等等,我常說那是家中的「寶座」,太后的位置,誰都不敢觸碰的境地....
那椅子包容了很多很多,慈愛、溫情、困惑、思考、嚴肅,不管如何,那是一種尊榮的象徵啊!
讀者,那你呢?你有沒有一張屬於自己的椅子,每次都坐在那兒,活像老太爺或太后的尊榮感呢?
**豐子愷是中國散文家、畫家、文學家、美術與音樂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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