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第一次在藝術家盧怡仲的網站,看到他三十年藝術生涯的作品,除了感受氣勢浩大,我驚嘆了一句:仿彿進入森林世界。
1949年出生於臺北的盧怡仲,早期接受完整的西畫訓練,從1982年創立臺灣新繪畫運動之後,歷經過幾個美學階段,包括:隱喻、諷諭、悲憫,目前正處於浪漫期,沒錯,他的形式與風格,每段時間會大變,但自始至終不變的是,對臺灣社會的銳眼觀察。
回溯小時候,他說:
我童年第一個記憶,是在住家附近,看見了樹林……
與樹林相遇——裸眼所見的,其他的知覺,空氣分子入鼻、拂面、觸膚,與心動,在那一刻全容納了進來。
我們知道,若論陸地上生物的多樣性,約有90%存活在森林中,各類動物、植物、昆蟲、鳥兒們不斷在此繁衍,相當豐沛,盧怡仲可說是找到了世上最肥美的疆域,用最靈敏的感官,吸取精華,然後一一渲染開來,同時,也回饋自然孕育的,他了解人類的活動,也會影響森林的起落,所以,非常關心人的生態,在作品中,常為環境的保育,進行大肆叫囂。
他作品遊走於具像與抽象,之間有著互通與曖昧,若看色彩分布、顏料厚度與密度、凹凸關係,還有紋路、符號、圖騰,有時像樹木的根、莖、幹、枝節、闊葉、針葉、或鬚; 有時像巖石的堅硬、不規則的肌理; 有時像土壤,或濕或乾,或裂痕,甚至還殘留生物遺體的痕跡。盧怡仲是一位擅長顏色的能手,「綠」用的最頻繁,諸如鮮綠、黃綠、深橄欖、蕨綠、春芽、苜蓿綠、金松綠、深草綠、酞菁綠…..等等,跟其他顏色相比,這些不同的綠經常以精彩之姿佔先峰。所有這些反映什麼呢?正是森林的主要元素啊!
再仔細瞧,畫面上的這些複雜與奇異的表層,涵蓋了世間所有的影像,每個細節,都能察覺到持續的變形,仿彿自遠古以來,無數的生物曾在此洗禮,聚集、累積,最後滲入森林的每塊方寸,然而,在那恆久的偽裝下,整體表現的很謙虛,就如古希臘哲學家賀拉力特斯(Heralitus,c.535 - c.475 BCE)曾說:「自然喜歡將自己藏起來。」而藝術家盧怡仲一來展示那自然的謙遜,這就為什麼作品總有雄渾、質樸、粗獷與醇厚感,並且,他也揭露背後的糾結與纏綿,與淺在的「騷動」跡象—— 顛覆、分裂、膨脹、激辯,與模尼兩可。
總之,他喜愛勾勒森林思考的模樣。多年來,我讀了不少藝術家的故事,再看看他們的作品,發現到一個癥結——即是出生後,經歷的第一個震盪,事後永遠不忘,這在藝術呈現上,扮演了關鍵的角色。而,盧怡仲的初始記憶與我對他作品的頭一遭驚嘆,竟又那麼不謀而合。
小男孩遇見了大樹林,襲來的拔山倒海氣勢,奠定了他未來的定向。首度記憶象徵了什麼?人的頭一款挑戰,煽動的愉悅、興奮、或震盪,將會是自身認同的開始,未來的心理發展也因此「原型」而起;對藝術家,更持續了往後的視覺感受、主體的探索、與美學態度。創作的激素,奔流與永存,就在於那第一抹的刻痕啊!
附圖:
〈心深處〉〈月夜〉〈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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