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30日 星期六

撕毀畢卡索畫作的十二位女人

說到藝術的關注,作品背後的催化劑是少不了的,對畢卡索而言,影響他的創作因素不少,但關鍵的還是他與女人(缪斯)的關係,就如他自己說的:

當我愛一個女人,她可以將我一切撕毀,特別在我的畫作上。

所以,探索他與女人的情愛糾纏,是了解他一個很重要的入口。那麼,到底誰撕毀了畢卡索的畫作呢?


血液的相親
畢卡索的母親瑪麗亞畢卡索.洛彼茲Maria Picasso y López)是一個支配欲強的女子,從小疼愛畢卡索,還跟這小寶貝說:你若當兵的話,肯定當將軍,你若出家修行,肯定當教皇!相對的,紳士般的父親,就沒那麼寵他,雖然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才氣,但採用理性的督導。

畢卡索,從小叫巴布羅,原來在畫裡簽上父姓,但20歲那年,他開始在角落簽上畢卡索」,此為母親的姓,這舉動,不但宣示他拋棄父權的決心,更強調承襲母親的強悍與固執特質

之後,在生涯的關鍵期,他會畫母親,總會以剖面的角度,來刻劃她,她模樣肥肥胖胖的,有付奉獻的神情,流露的全是母愛


交戰的關係
畢卡索三歲時,媽媽懷孕了,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來,小畢卡索漸漸感到不安就在臨盆的前夕,家鄉馬拉加發生一個大地震,畢卡索描述媽媽當時頭上包著方巾,覺得很奇怪緊接著,妹妹蘿拉(Lola)誕生了他無奈的說出:

在經歷所有磨難之後,蘿拉出生了

他而言,大妹誕生的一刻是愛被剝奪的象徵,原本的純真無憂無慮、向來建立的碉堡在一夕之間卻崩潰了

畢加索不喜歡蘿拉,她的存在象徵痛苦的源頭畢卡索長大後有不少的情人,但她們大多比他小很多,年齡太接近,讓他想到他跟大妹相爭的關係

地震,他跟蘿拉的交戰,也影響了他的一生那就為什麼畫經常是扭扭曲曲的,給人一種多重撞擊,翻來覆去的感覺,譬如他的兩張配對名畫格爾尼卡Guernica)與卡內爾屋”The Charnel House”),描繪納粹政權下慘狀,但表現出來的卻冷酷無情,就如約現代美術館創始館長巴爾(Alfred H. Barr)對作品提出的一個觀點:

像似聖母馬利亞抱着基督屍體圖,但沒有悲痛; 像似埋葬的墓地,但沒有哀悼者

是的,就是缺乏那一點溫情,進入畢卡索的藝術,我們會覺得被放在一個獸性的世界裡,看到了廝殺、看到了血之色欲、聞到了汗臭與腥味,感受怒氣的四散,充滿報復、嫉妒、空虛、焦慮、背叛,在畫作上,只要一觸碰到女人的主題,她們像被折磨,被冷冷的鞭打,打到遍體鱗傷似的,老實說,我曾懷疑他得了虐待狂了呢!

不過,他在畫中呈現的並非現實中的暴力,而是淺意識的深沉世界


祭獻臺上的犧牲
畢卡索還有另一個妹妹,叫拉康賽菩沁Concepción,她出生時,畢加索已6歲了,心想她到世上一定是來跟他作伴,兩人團結一條心。康賽菩沁一襲的金色捲髮與那微笑的臉,讓他打從心裡喜歡,但她還長不到8歲,畢卡索就眼睜睜的看她身體越來越差,逐漸的被侵蝕,他多想將畫筆轉換成一枝魔術棒,嚴禁死神的接近。

但明瞭希望之渺茫,在極度悲痛之下,他決定跟上帝立下一個顫慄的契約:如果上帝救活她,他願意不再畫畫。也就是說畢卡索願意用他最愛的東西來換取妹妹的生命。

然而最後,妹妹死於白喉症,真的走了,從這刻起,他便認定上帝是一個惡魔要用一生來對抗,他不再相信神了。

妹妹之死讓他十分困惑,愛的人怎麼離他遠去呢?為了找到合理的解答,他用原始的巫術信仰來詮釋,認為小妹妹的死就是她走上祭壇,犧牲生命來促成他將來成為大畫家。也就是這樣,之後他在淺意識裡,他所有情人都成了康賽菩沁的化身,所以他許多的畫,都觸碰到米諾圖強暴少女的主題,這說明什麼呢?畢卡索代表希臘羅馬傳說中的米諾圖情人們扮演被獻祭的女子,她們總無怨無悔的在那兒,被畫、被宰割、被吞食,最後得為他在藝術的祭獻臺上流血犧牲


激情的火花
留有一襲紅色長髮的費爾南德•奧利維Fernade Oliver1904年與畢卡索在洗濯船(“Bateau-Lavoir”)前相遇,七年裡,他從一個浪子,變成真正的男人,不再閒逛妓女院,他的世界有了歡樂,藝術從藍色的憂鬱轉向「玫瑰」,她的魅力,驅使他完成亞維儂的姑娘,此成了他的美學突破之作。伊娃•谷維Eva Gouel1912走進他的生命,她病焉焉的,就如中國的林黛玉,三年後過世,美與愛情如曇花一現,留給他無限的愁思,這段期間,他專注於「立體派」的實驗。1917,他在設計芭蕾舞劇時,認識一名舞者歐嘉•克洛瓦Olga Koklora,兩人也成婚,她崇尚古典,但生性野蠻的他,約有十年,大多配合她的調子,創作「新古典」畫風。

1927年,他開始與瑪麗─德雷莎•華特Marie-Thérèse Walter私通,無法在婚姻獲得滿足,又恐懼自己即將老去,害怕創作走下坡,對未來的惶惶然,焦慮與不安油然而起,遇到她,說明了什麼呢?一來,兩人相差將近30歲,證明愛情沒有年齡的界線; 二來,此是一段婚外情,逾越了道德與許諾; 三來,她還未成年,因此,他有戀童癖的傾向。所以因為她,他打破社會的制約、成見、疆界、與禁忌,算是他一生最重要,也是最難忘的大事,之後,他大可我行我素了,接下來的九年,他線條變的分外柔順,顏色像水果拼盤,形體圓潤豐厚,正是他「甜美」的時期。

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他巧遇一位才女竇拉•馬爾Dora Maar,交往八年,她的左翼思想影響了畢卡索,這時,他的主題總在哭泣、暴力、與死亡纏繞,也可算是他的「殘暴」階段。戰爭結束,他又認識一名女畫家佛朗桑娃•姬歐Françoise Gilot有一次,她帶了瓜葉菊的盆栽給他,畢卡索笑說:「從沒有人帶這種花給我這樣的老人」因這個觸動,他開始畫花,畫植物,約九年,彷彿變成一位「素食主義」者。接下來他遇到了創作的瓶頸,兩名少女吉納薇•拉波特Geneviève Laporte與希薇特•戴微Sylvette David意外的探訪,讓他暫時享受「微笑」與「純真」的快樂。

說到這裡,從19041954年,2373歲是畢卡索創作的高峰期,之後到91歲過世前,有了第二任妻子賈桂琳•洛克Jacqueline Roque)的陪伴,他興起模仿古典大師的名畫,但他那不服輸的性格,不斷跟古人相較勁,這也成就了他最後的「戰鬥」時期。


喚起的欲望
以上的女人都曾經喚起畢卡索的欲望,因她們的感染,他就像一個變形人」一樣,每段時間,他的生活就會大改一次,包括換房子,換老朋友,換寵物,當然,藝術風格也完全的轉變。如老友沙巴特Jaime Sabartés)說的:

那就是他的優點,讓他變年輕的關鍵,像一條換皮的蛇,他每段時期就會甩掉舊皮,開始在另一個地方生存,整個人煥然一新

所以直到現在,當我們在談畢卡索時,他不會一成不變,總讓人難以捉摸,是的,他是一條不斷換皮的蛇,永遠新潁年輕滑溜溜,我們抓都抓不住

當我們在贊歎畢卡索的藝術時,是不是也該向這些風情萬種的女子致敬呢!


刊登於《藝術家》2011年8月, 435期

2011年7月4日 星期一

一座衝突、混亂、質疑、與焦慮的地震儀

來自西班牙的藝術家畢卡索,總憑一股去挑戰、去震驚、去破壞的衝動,創造了立體派與拼貼藝術,他也經歷多樣的美學階段,包括黑色、藍色、玫瑰、立體、新古典、戰鬥等等時期,每段都驚濤駭浪,更為現代藝術帶來前所未有的革命。

然而,追根究底,什麼因素使他這麼衝動呢?當然,有時代的波動,從十九世紀末,延續第一次世界大戰與西班牙內戰,直到第兩次世界大戰結束,歐洲死傷無數,真猶如人間煉獄,人們開始質疑傳統的價值,跟著,教權與道德也逐漸的崩潰。除此之外,我發現畢卡索童年的第一個記憶在他人格發展上,影響之深,甚至還成了打開他藝術生涯之鑰。

三歲的震撼
巴布羅.魯茲.畢卡索Pablo Ruiz Picasso18811025晚間11:15出生於西班牙馬拉加,是父母的頭一胎,身為長子的他,從小活在女人堆裡,除了媽媽,家裡還有肥胖的祖母、兩位未婚的姑姑、與女僕,她們充滿了母愛,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他被寵得像小霸王。

然而三歲時,媽媽懷孕了,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來,他發現家人的注意力突然轉移了。

就在聖誕節前夕,媽媽即將臨盆,剛好,馬拉加發生一個大地震,當時父親立即趕回家,將家人帶到一位畫師家裡,畢卡索描述當時的情形:

媽媽頭上包著方巾,我從來沒看過那個模樣,爸爸突然從架上取下帽子,往自己的身上扔,他用手臂緊緊的夾住我,帽子的摺疊處傷了我,我的頭只露出一點點。

他感受到家裡每個人都在焦慮,緊接著,妹妹蘿拉(Lola)誕生了,大人們口徑一致的告訴他:「未來將有人跟你作伴了。」然而,他快樂嗎?他說:

在經歷所有磨難之後,蘿拉出生了。

說這句話,他是無奈。

地震的當時,畢卡索全家暫居在畫師那裡,此畫師叫安東尼奧穆諾茲德格蘭(Antonio Muñoz Degrain),畢卡索的父親對他十分敬重,正巧,德格蘭剛好出城,地震不久後,他回來了。

回來的一刻,恰巧馬拉加國王阿方索十二世Alfonso XII)也在當地探視災情,有旗幟四處飄揚,有列車的豪華排場,又有戴高帽的紳士們前來,整個場面在恭迎國王,畢卡索目睹此情此景,同時又看到安東尼奧歸來,他驚喜萬分。

地震、大妹的誕生、畫家的歸鄉、與歡迎國王的排場,這些串起他人生的初始記憶。

畫家與 國王畫上等號
對一個三歲的孩子來講,他無法辨識這大排場與畫師安東尼奧歸來是無關的,只認為這名畫家一定是衣錦還鄉,受到地方尊寵,在他小小的世界裡,當畫家多麼榮耀啊,畫家與國王被他畫上了等號。

從此,畢卡索對繪畫築起一個大夢。

說來,畢卡索當上藝術家之後,總把畫家的「才氣」與國王的「霸氣」混在一起,認為兩者密不可分,所以,也養成他一副愛命令人,與獨裁的性格,而且,身上還散發一股超強的磁波 —— 高度的能量、騷動的活力、與奇特的魅惑 —— 一直不斷的吸引眾多的才子佳人來到他的身邊,崇拜他,將他捧上天,他呢?驕寵一生,如帝王般的,在藝術界裡呼風喚雨。

稱他是現代藝術的國王,一點都不為過!

愛被剝奪
對他而言,大妹蘿拉誕生的一刻是「愛被剝奪」的象徵,原本的純真、無憂無慮、向來築起的碉堡在一夕之間崩潰了。

蘿拉的存在,背後隱藏著一種痛,是他不快樂的源頭。但對於二妹拉康賽菩沁(Concepción),他卻有另一番特殊的情意,她出生時,畢加索6歲,心想她來這世上是跟他作伴的,淺意識認為他們兩人是同一條心!

就這樣,畢卡索成年後,不斷的交女友,一個接一個,越來越年輕,他有個原則,比較喜歡年紀輕的女子,年齡太接近,會使他想到跟大妹爭寵的情形。

交戰的關係
地震,他跟大妹蘿拉的交戰關係,也影響他的美學表現。

那就是為什麼畢卡索的畫經常扭扭曲曲的,給人多重翻來覆去的感覺,譬如他最有名的兩張配對名畫〈格爾尼卡〉(“Guernica”)與〈卡內爾屋〉(”The Charnel House”),描繪著納粹政權下的慘狀,但表現出來卻冷酷無情,就如紐約現代美術館創始館長巴爾(Alfred H. Barr)對畢卡索作品提出的一個觀點:

像似聖母馬利亞抱着基督屍體圖,但沒有悲痛像似埋葬的墓地,但沒有哀悼者。

是的,他缺乏那一點溫情,進入畢卡索的藝術,我們會覺得被放在一個獸性的世界裡,看到了廝殺、看到了血之色欲、聞到了汗臭與腥味,感受怒氣的四散,充滿報復、嫉妒、空虛、焦慮、背叛,在畫作上,只要一觸碰到女人的主題,她們像被折磨,被冷冷的鞭打,打到遍體鱗傷似的,老實說,我曾懷疑他是不是得了虐待狂了呢!

原型的作祟
不過,畢卡索在作品中呈現的並非現實中的暴力,而是他淺意識的深沉世界。

記憶的初始代表什麼呢?象徵人出生後的第一個挑戰,激起的焦慮不安與興奮,變成對自身認同的開始,未來的心理發展也會因這原型而起對藝術家而言,也持續了往後的視覺感受主體的探索與美學態度

所以,畢卡索在美學泥沼中的翻滾,不就像是一座衝突、混亂、質疑、與焦慮的地震儀嗎!我們可以讀到那高低起伏的指數,這都得歸功於他三歲那年的甦醒啊!

刊登於人間福報副刊2011, 07, 01

2011年7月3日 星期日

畢卡索的美學激素:拿探針,感知,觸動 (四)

焦慮的地震儀
1900年,畢卡索與馬提斯(Henri Matisse)的作品平起平坐在威爾Berthe Weill畫廊一同展示出來,當時兩位畫家還未照面,約1906年,兩人才在收藏家葛楚德史坦Gertrude Stein的家裡碰頭,從那刻起友誼逐漸滋長,直到馬提斯過逝,兩人的牽繫從沒斷過

費爾南德說:畢卡索通常表現的陰鬱與拘謹,馬提斯散發光芒,讓人印象深刻。

佛朗桑娃姬歐Françoise Gilot,畢卡索1944-1953間的情婦)說他們的關係就像:

紅綠互補,黑白相斥他們是錢幣正反兩面磁性的畢卡索與高電壓電力的馬提斯一拍即合,有他們在的地方,立即創造非凡的威力

馬提斯更描述自己與畢卡索:相差十萬八千里,一個來自北極,一個來自南極。

說來他們的維繫,靠的並非物以類聚,反而是「相互對質」舉一個例子,19488月,畢卡索帶佛朗桑娃到凡斯(Vence)拜訪馬提斯,當時馬提斯義務當多米尼加小教堂(Dominican chapel)做設計,這事件引燃這兩位巨人的爭執

畢卡索訓了馬提斯一頓,質問他為什麼要為修道院建一座教堂,既然不信教,不信神,根本沒必要花心思在上面還另外建議馬提斯乾脆去蓋一個市場反而比較有意義。畢卡索的反應如此激烈,是因為當時的許多藝術家已不信神,早將祂拋的遠遠了,畢卡索與馬提斯也不例外,都屬於無神論者,然而,無論在生命或藝術裡,馬提斯嘗試去尋找「寧靜」,他說:

我有一種宗教感,我夢想的是均衡、純然、與平靜的藝術,擺脫騷動或不安的主題,總之,是愉悅的體現  

其實,他對畢卡索的叛逆、生活靡爛、及揮霍的態度敬而遠之在聽完畢卡索的訓詞,馬提斯回說:我的綠比梨子更綠,我的菊比金瓜還菊,我為什麼要去蓋市場呢?」這句頂回去的話倒是十分幽默

之後,他們再次碰面,畢卡索還是繼續抨擊,但馬提斯告訴他:

就我所關心的,這教堂本質上是一件藝術作品,我只是將自己放入在一種專心創作的情境,我不知道我信不信神,我認為我是佛教徒,但關鍵的是,我創作的心境與禱告很接近

其實,馬提斯發現在創作時,感受到撲過來的神性力量,他發現神父與修女們因信仰,對人類的奉獻到了不悔的地步,如此心甘情願,為此,他感動萬分,奉勸畢卡索:

你像我一樣,我們在藝術裡尋找的莫過於:重新去挖掘我們最初領聖體(First Communion)的感覺

所謂初領聖體的感受不外乎是內在的「神性」

問題是「寧靜」與「神性」是畢卡索的頭號敵人,是他一生要戰鬥的,他永遠不會跟它們和解不像馬提斯,畢卡索有一股挑戰、去震驚、與去破壞的衝動,就如一個衝突、混亂、質疑、與焦慮的地震儀。不過,話說回來,畢卡索的創作泉源與充沛的能量靠的全是這些啊!

馬提斯的存在,對畢卡索的影響是什麼呢?從他身上,畢卡索找到挑戰「寧靜」與「神性」的可能性,那就是為什麼在他生命最後30年,對傳統的古典藝術產生濃厚興趣,藉此,他可以去試探,去懷疑,去起衝突,去重新找到對美學的省思,這些反而增加了他藝術的強度

爭執歸爭質,他們對彼此相當尊重,也了解對方的需求,譬如馬提斯有一次送一頂像人一般大的新赫布里底(New Hebrides)頭飾(典禮時所戴的)給畢卡索,並說:「我有一樣東西很適合你,它完全野蠻,是給你的。」事後,畢卡索表示:這東西嚇壞了我,或許它也讓馬提斯害怕,他認為我比他更有能力驅除魔咒吧!」這表示馬提斯了解這位友人的野蠻性格,不給他,要給誰呢!那麼畢卡索對馬提斯呢?畢卡索收藏馬提斯的十件作品,其中有一幅是1912年的〈靜物與橘子〉(Still-Life with Orange),不論走到哪裡,它總跟他到哪裡,只要一看到它,他總會贊歎:太棒了!」另外,馬提斯過世後,他將自己關起來,為友人作畫,來紀念他們之間不朽的友誼


天才與天才相遇的不凡
藝術家無法獨自創作,沒有外界的刺激與啟發,是會枯竭的,怎麼樣才能讓作品進步神速呢?其實,很重要的激素就是知性伴侶,彼此的背景個性生活態度創作風格….可以很不一樣,但他們的能量要絕對相等,能一起交談,一起喝酒,一起創作,一起成長,這樣才可爆裂出美學的火花,像畢卡索年少時交往的吉普賽男孩,剛成年時認識的卡沙傑馬斯,之後相知相惜的布拉克與馬提斯,沒有他們的激勵,不會有今天那麼精彩,那麼驚天動地的畢卡索

這說明天才與天才相遇的不凡,不但造就了大師,各自也都完成了生命的價質與他們的美學使命,不是嗎?


刊登於《藝術家》2011年7月號第434期

2011年7月2日 星期六

畢卡索的美學激素:拿探針,感知,觸動 (三)

除掉這隻松鼠,好嗎?
當畫家布拉克Georges Braque)看到畢卡索1907年的亞維儂的姑娘時,驚訝的說:

它讓我感覺,好像某個人正在喝汽油,噴火

之後,好一陣子,畢卡索與布拉克各自有不同創作,不過,他們的相遇為現代美學投下了一顆革命性的炸彈。

話說,1908年,畢卡索到拉布瓦路(La Rue des Bois)(位於北法)尋找靈感時,布拉克則在埃斯塔克(L’Estaque)(位於南法,那是畫家塞尚之前作畫的地方)完成一些風景畫。之後,布拉克將他的畫作拿到秋季藝術沙龍,卻遭拒絕,之後就交由康懷勒Daniel-Henry Kahnweiler畫廊處理,11月時,這些畫作正式在公眾面前亮相,不料藝評家渥塞勒(Louis Vauxcelles)看了之後,撰寫了一篇負面的評論,抨擊作品的細節簡約到「小立方塊」,甚至還批評那是「祕魯的立體派」,當畫廊老板讀了之後,認為何不取用別人的創意詞彙呢!所以,他將原有的惡意轉為宣揚的工具,立體派一詞就這樣誕生了

1909年,畢卡索搬到11 Boulevard de Clichy布拉克的工作室就在隔壁,好幾年來,兩人形影不離,不但每日互訪,互給對方意見,給予建議,再求進步,逐漸的,一起創下屹立不搖的立體派風格,有關他們的互動,倒有一段蠻值得講:

有個晚上,畢卡索到布拉克工作室,布拉克正在做一張大橢圓形的靜物畫,裡面有一包香煙煙斗、及一些立體派的實用物品,畢卡索仔細的看,然後再倒退看,發覺怪怪的,就說:

我的可憐人,真糟糕,我在你畫布上看到一隻松鼠

布拉克表示不可能畢卡索又說:

我知道了,那一定是妄想症的觀點,但是我真的看到了松鼠,那畫布變成了一張畫,但並非幻覺,因為人們須要在那裡看到某些東西,所以你就放進一包香煙煙斗、與其他東西,你希望他們看到這些。然而,看在老天爺份上,你就除掉這隻松鼠,好嗎?

布拉克倒退了幾步,反覆的看,結果,他也看到了松鼠,那妄想症還真會感染人呢!接著,每天,他都在跟松鼠對抗,他在結構、光、與構圖上做修改,一改再改,松鼠還是持續跑回來,就算連形式也修改,牠總有辦法出現其實,這松鼠存在人心裡,根本跑不掉,最後經過了十天左右,布拉克施了一個超高的絕技,畫布裡就真的只剩下一包香煙煙斗、與一副牌,這最後也成了一張立體風格的典範 

布拉克是立體派的創始者,畢卡索模仿他,竊取那精華的部份,在取用之後,不斷的做實驗,以大量創作來取勝,最後藝術的光芒落在他身上,產生聚焦,自然變成了他的東西,他的美學了,所以一談到立體派,大家會立即想到畢卡索,很少人會觸及到布拉克畢卡索了解這一點,也曾不害羞的說:

好的藝術家就是要去借用,好的藝術家就是要去竊取

他們之間相處和諧讓在旁的人難以想像,他們個性差這麼多,處理繪畫的方式又很不同,像布拉克是法國人,較有條理內省力強、懂得深思熟慮,畢卡索是西班牙人,易怒、容易激動、也反覆無常,即使如此,風光又被畢卡索佔盡了,布拉克一點也不介意,說:

我們藉由一個共同理念引導,我們的不同最後變的一點也不重要了我們像是綁在一塊的登山者。

從這段話,我們可以察覺到他們非比尋常的連結,純屬於生命共同體。兩位畫家的情誼之深,讓畢卡索的女友費爾南德奧利維Fernade Oliver看在眼裡,嫉妒的不得了


刊登於《藝術家》2011年7月號第4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