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12日 星期三
年歲之毯,縫出燦爛之繡
林布蘭特(Rembrandt Van Rijn,1606-69)
〈自畫像〉(Self-Portrait)
約1657或1659年
油彩,畫布
53 x 43 公分
愛丁堡國立蘇格蘭美術館
這是畫家林布蘭特1657(或1659)年繪的自我肖像,在此,他那直直瞪著你的眼光,賦予的憂傷又不屈折,立即滲入人心,他人生的歲月與經驗全寫在這面容上。
文明的先知
林布蘭特是荷蘭黃金時期最頂尖的畫家,出生於萊頓(Leiden),在富裕環境中長大,父母對他期望高,家裡所有孩子,只有他上拉丁文學校,進大學唸書,他心裡卻另有打算,自己跑去跟地方歷史畫家范•史瓦能堡(Jacob van Swanenburgh)與阿姆斯特丹繪畫大師拉斯曼(Pieter Lastman,1583-1633)前後拜師學畫,自此踏上了這一條藝術的不歸路。
一直到1640年前,他在愛情與事業雙雙一帆風順,但逐漸地,一連串不幸的事件接踵而來,首先愛妻過世,接著跟兒子的奶媽同居,沒多久,又愛上另一位女僕,這三角的愛情關係,最後鬧到教會與法庭; 另外,也得罪高官人士,引來不少仇敵,林布蘭特簡直淪落到無地自容; 之後,又有英荷戰爭,為社會帶來普遍的經濟蕭條,他不屈服的性格,再加上揮霍無度,不斷購買昂貴的畫、古物、與外來奇異品,導致了1656年破產,被迫搬離心愛的房子。因此,這張〈自畫像〉正是他落難時期所繪製的,以寫實手法,用光影與肌理,將漸漸衰老的皮膚與殘破的心境,不矯飾地描繪下來。
林布蘭特一生共畫下八十張多張自畫像,記錄了各階段的轉變,每每危困來襲時,他都將能量與氣焰轉換為另一番創作的驚嘆。幾乎每個藝術家曾做過自畫像,但沒有一位像他一樣,作品數量之多,從年輕到老去,從富裕到貧困,各樣的裝扮,各種的情緒表達,畫盡所有對自我認知與內在探索的可能性。他不僅是第一位藝術家密集式的研究自我,更甚地,他展現的人道與慈悲的精神,讓他贏得了「偉大的文明先知之一」的美名。
埋葬?露臉?
出生於蘇格蘭薩瑟蘭郡(Sutherland)的詩人伊恩•麥多諾(Ian McDonough),目前住在愛丁堡,他參與「海岸詩人」(Shore Poets),定期為詩人們舉辦詩與音樂的活動,他的詩作也刊登在重要的報章雜誌上,像《物理新聞》(Physics News)、《泰晤士高等教育增刊》(The Times Educational Supplement)、《星期日的蘇格蘭》(Scotland on Sunday)、《蘇格人報》(Scotsman)、《愛丁堡書評》(Edinburgh Review)、《格萊斯哥先驅報》(Glasgow Herald)……等等; 出版的詩集有《麥可漢部落》(Clan MacHine)與《冰馬》(The Ice Horses)。
有一回,在愛丁堡國立蘇格蘭美術館,看見了林布蘭的這張自畫像,心動不已,寫下一首〈埋葬的太陽〉(The Buried Sun),我將此翻譯如下:
兩歲時,他們說,於污泥,我畫下麻雀外形。
很快,我眼吞食整個萊頓,
蝕刻的手指,因光; 燃燒的耳,
因來自老史瓦能堡的巧妙秘密、
彼得•拉斯曼畫雲的秘訣,屈指一數約二十只。
夠迅速地,這些老魔鬼耍的把戲,我留給了他們
自己前去誘捕榮耀的世界。一年接一年,
欣喜、灼痛,於石膏粉筆和黏貼間,
將底色分層次,直至我畫板向如此的光暈投降
你宣誓太陽僅埋臥於地板之下。
越老,隨筆刷,我變得更粗暴,捕捉
比我見證不多也不少的東西。
年歲之毯,縫出黯淡之繡,
緊密地逼迫,當時間滾動,抑制火焰燃啊燃,
黃褐,入紅棕,然後骨黑的可怕之鋒。
詩人伊恩•麥多諾用三段詩行(每段五行),來描述藝術家林布蘭特的繪畫生涯,將幾個關鍵元素,像殘酷的歲月、靈巧的光與色、騷動的繪畫媒材、翻滾的情緒、與不凡的才氣,都一一生動地勾勒了出來。
此詩〈埋葬的太陽〉,從黃褐到紅棕,再到漆黑,似乎林布蘭特的這只太陽被埋葬了起來,但第二段詩行,畫板遇見光暈,不自主地投降了,在此,不就是太陽露臉嗎!所以,年歲之毯,縫出的並非黯淡,而是「燦爛」之繡!
刊登於<<創世紀>>2014年春季號, 178期, 5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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