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作品,就像與一個人相處一樣,可以一再品嘗,一再感覺,不會厭倦,反而每一次接觸,除了襲來的熟悉,還有不同、新鮮、驚奇的感覺,更有沈澱,及那意想不到的收獲....
2009年,我初次看了這部由楊˙杜里爾(Jan Troell)拍的電影《永恆的時刻》(Everlasting Moments),前幾天,又看了一次,正有那種意外之感。
鏡中的女主角,加上窗子、傢俱、門、窗簾,陽光溫暖地射了進來,有荷蘭畫家維梅爾(Vermeer)的味道,不是嗎?
故事源自於導演杜里爾的妻子愛格妮塔(Agneta)的著作,這是她為曾舅媽寫的一本傳記,有一天,杜里爾坐下來仔細地閱讀這本書,被故事裡這位追求攝影夢想的女子所感動,於是詢問愛格妮塔是否願意將這個真人真事拍成電影,她欣然地點頭了,不僅如此,兩人還一起共寫劇本。
杜里爾14歲那年有了他第一部相機,還是二手的,他說在暗室裡沖洗照片時,看見紙張的影像慢慢在紅光之下浮現出來,是他最興奮的時刻,一種神祕的不可測,猶如宗教般的莊嚴,這個部分正也是他透過電影想強調的,他更能體會到一個活在100年前已婚女子尋夢的心情。
女主角瑪麗亞˙拉森(Maria Larssons)因家中經濟出了狀況,有一天,走進了一家攝影工作室,老闆派德森(Sebastian Pedersen)是一位溫柔的紳士,熱愛攝影,當瑪麗亞示意要賣掉手邊的相機,他疑慮一會兒,於是,鼓勵她拍照,為了顧全她的尊嚴,他想到一個全權之計,說:
我買下它,不過它先暫時放在妳身邊。
說著說著,他教她怎麼拍照,還贈送她沖洗必備用具,就從這一刻,她的生命完全改變了。
瑪麗亞與派德森之間的情誼也逐漸滋長,他告訴她:
妳有凝視的天份。
不過生活在貧困的家庭,生活壓力經常讓她摧心刺痛,在力不從心,又愧疚感之下,她跟派德森表白自己無法從事攝影,很難持續下去,然而,他告訴她:
瑪麗亞,透過相機,妳看到了什麼呢?妳看到了一個世界,有妳可以去探索,去保存,去描述的東西。只要看到那件東西的人,再也沒辦法閉起眼睛,妳已經無法再回頭了。
沒錯,已觸碰到知性的奧妙,嚐到自由滋味的人,再也沒辦法回到過去的懵懂與無知,只能往前,不能回頭了。
杜里爾不喜歡在電影中運用隱喻手法,因為一不小心會陷入一種「故作深度」的危機,不但模糊焦點,也會讓觀眾看不懂,除非真有必要,否則他絕不使用,在這部電影情節的緊要關頭,其中一幕,他巧妙地運用:
一隻蝴蝶飛舞在窗邊,介於室內與室外之間,這被瑪麗亞與派德森看到了,於是,他握住她的手,將相機透鏡停放在蝴蝶與手之間,對好角度,因光線的照射,蝴蝶飛舞的模樣 印落在她的手上,導演杜里爾用借物的隱喻的手法,表現的多好、多美、多浪漫、多麼恰到好處啊!
瑪麗亞拍小孩,拍丈夫,拍鄰居,拍群眾的集會遊行,拍的全是身邊可取的人事物,她沒有不實際的野心,每次的機緣總那麼的自然,雖然她生活圈不大,也無法旅行,不能到遠方看世界,然而,身體與環境的限制並沒有阻擋她「凝視」的能力,也不能阻擋她的自由想像。就如生態與自然作家羅傑˙迪根斯(Roger Deakin)與羅伯特˙邁克法蘭(Robert Macfarlane)曾說的:
自然是一個龐大、迷人、與複雜的系統,你不需要走到地球的另一端去尋找它,它其實就在你家門前。
沒錯,瑪麗亞已在她身邊找到了奇異的時刻。
因相機,這女主角擁有了為自己而活的空間,因天份,她懂得如何從平凡之中,捕捉到最動人與真實的片刻,最終呈現出來的.... 竟是生命中洗鍊的精華,與珍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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