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讀者
今早, 我收到台北寄來的【歷史文物】月刊
裡面刊登了一篇我寫的〈跳上了牆,爬行的痕跡 -- 蒙德里安的藝術〉
沒錯
蒙德里安的畫就是 “跳在牆上的爬行痕跡”
我貼在部落格上, 與我的讀者們分享, 希望喜歡囉!
皮特•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1872-1944)是20世紀前半前衛之最的藝術家之一,將抽象帶至極精確與嚴密的地步,是一位抽象主義重要的實踐者。
正逢是他逝世70週年,泰德利物浦(Tate Liverpool)特別為這位曾駐留利物浦市的藝術家舉辦了一場盛大饗宴——「蒙德里安和他的工作室」(Mondrian and His Studios),有七個呈列空間,分別為「新造型主義」(Neo-Plasticism)、「巴黎」(Paris)、「自然與建築」(Nature and Architecture)、「動力平衡」(Dynamic Equilibrium)、「倫敦」(London)、「紐約」(New York)、與「橫渡大西洋」(Transatlantic),此展覽,將焦點放在蒙德里安1911年之後的生涯,從具像風景畫移向立體派的轉捩點,一直到過世為止,共三十三年,他怎麼實驗與經營抽象主義,又怎麼形成他的美學演化與革命。
具象的基石
若談蒙德里安三十九歲後的發展,怎可能不提之前的藝術養成呢!他早期大多刻劃人物與風景,若探視它們,就不難偵知他往後創作的一些蛛絲馬跡。
1872年,他生於荷蘭的阿姆斯福特(Amersfoort),在家排行老二,父親擔任小學校長,也是繪畫老師,叔叔是海牙學派風景畫家威廉•馬里斯(Willen Maris)的學生,從小,蒙德里安拿起畫筆做畫,特別喜愛沿著Gein河岸,邊看邊畫,就算之後入阿姆斯特丹美術學院受訓,當起老師,這愛觀看自然的習性,一直延續下來,田園景象,如風車、原野、河流……等等,總出現在他的畫作,好幾年來,他沉浸於海牙派的印象風。
雖然1911年之前,在他畫布上,我們還察覺不出抽象主義的痕跡,但有趣的是,他1890與1900年代的作品,如〈在Lappenbrink〉(“Op de Lappenbrink”)、〈寫字的女孩〉(“Schrijvend meisje”)、〈有溝渠的風景〉(“Landschap met sloot”)、〈温特斯韋克之景〉(“View
of Winterswijk”)、〈樹林〉(“Boslandschap”)、〈夏夜〉(“Somernacht”)、〈月升時,Gein河岸的樹〉(“Bomen
ann het Gein bij opkomende mann”)……等等,已可遇見垂直與水平線條、及格子,我認為他的水平直線取於人觀望大自然時的天際線;垂直線條是源於樹幹往上長的方向;格子影射門與窗子的框邊。
約1908-9年,蒙德里安在畫中開始掺入點描技法與野獸派的色調,在這段期間,一些作品,明顯地,僅用黃、藍、紅三原色,譬如〈陽光裡的風車〉(“Molen
bij zonlicht”)、〈近歐爾的森林〉(“Bos bij Oele”)、〈傍晚——紅樹〉(“Avond”)、〈在多姆堡,有海灘與碼頭的沙丘一景〉(“View from the Dunes with Beach and Piers,Domburg”)……等等。
也就說,1909年之前,他初步尋獲了個人美學的雛型,即是——垂直與水平線條、原色、及格子等元素。像基石似的,他靠這些衍生下去,一步一步地,做更成熟的革命與演化。
講到抽象,若回溯蒙德里安1905-08年的創作,我們會發現他刻劃水中映照的樹木與建築物,兩者的界限呈模糊,這表示他已不在意內容的細節,形式架於之上了。同時,他也放入象徵派的元素,譬如1908年的〈西番蓮〉(“Possiebloem”),一名穿白衫的女孩閉上眼睛,像站又像躺,像沉睡又像凋零,頸子兩側,莫名其妙地,懸上兩朵白花,這說明了他遠離實體的傾向。
說來,這牽繫他對精神與哲學的追求,讓他親近蘇俄神秘學家海倫娜•布拉法斯基(Helena Blavatsky)的神智運動(Theosophy)與奧地利哲學家魯道夫•斯坦納(Rudolf Steiner)的人智說(Anthroposophy),這些深刻地影響了他一生的美學演展。
新的窗口
1911-14年間,在他身上,發生了一個大跳躍,法國立體派襲擊過來,瞬間,他看到了一個窗口,知道,藉著這新視野,他可以遠離家鄉,通過,便可進入另一廣闊的境地。
1911年,在阿姆斯特丹,他觀賞了現代藝術圈舉行的一場立體派展,當刻,震醒了他,很快地,便完成兩幅同名的畫作,都稱〈有薑罐的靜物〉(“Stilleven met Gemberpot”),在第一版本,他模擬了立體派的畫風,仍可見物件的外觀,但第二版本,所有物件都被減量、減質,簡化到一些三角、正方、長方的幾何塊狀,除了中央的淡藍薑罐,其他什麼也辦識不出來了。他往前跨,除了繪製這兩件作品,還膽識地做了另兩個動作,一是,離開荷蘭,到巴黎發展,二是,將原來姓式(Mondriaan),刪掉一個「a」字母,這麼做,意味著什麼呢?丟棄過去,宣示美學突破。
如此宣示,就在他幾近不惑之年。一般而言,多數的藝術家在20到25歲時經歷一種大躍進,立聲明、寫宣言、改名字…等等,而蒙德里安等到四十歲才有這動作,是他覺悟慢嗎?倒不,因為外在刺激來的晚些。不過,這一激勵,他往前衝,從此不再回頭了。
巴黎兩年,他像海棉一樣,猛吸立體派的精華,以海與樹當原型,完成許多的作品,若說樹的主題,就有〈有樹的風景〉(“Landschap
met bomen”)、〈花裡的蘋果樹〉(“Bloeiende appelboom”)、〈灰樹〉(“De grijze boom”)、〈開花的樹〉(“Bloeiende bomen”)……等等,當我看著這些畫,彷彿目賭藝術家不斷再訪他1908年畫的〈傍晚——紅樹〉,此次展覽,第三呈列室「自然與建築」擺出了這時期的創作,這幅1913年〈A樹〉(“The
Tree A”),糾纏串聯的不規則塊狀,多像粗糙樹皮即將剝落。
沒錯,他擁抱畢卡索與布拉克(Georges Braque)的新風格,初嚐那美學綻放的滋味,漸漸地,他構圖越來越簡化,最後,乾脆從此派出走,於他,立體派只是美學發展的過渡,而非最終的目的地,所以,他稱此派是一個「召喚之港」。
大膽找次序
從立體派,他學到了如何將實體簡化成立體狀,但這外觀的轉換,無法滿足他,於是,又重拾神智與人智哲學,體悟自然的深邃,吸取那知識,再做精簡的工夫,精簡到短式線條,以垂直與平行交錯,一幅1915年的〈構圖十號(碼頭與海洋) 〉(“Compositie nr.10 / Pier
en oceaan”)證明了他美學演展又往前跨一大步,海水與碼頭交溶一塊,簡化到無數的線條,長短與密度不一的分佈。
他1914年回到荷蘭,原本只想待一會兒,再回巴黎,但沒想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他不得不留在荷蘭,這一待,待到戰爭結束,這幾年期間,歐洲戰火連連,他倒有豐富的收獲,不但,遇見了藝術家列克(Bart van der Leck),他也正在發展抽象藝術,蒙德里安坦承:
我多多少少立體派,因此多多少少的圖畫式的技術,是受到列克的精確手法的影響。
列克的精確手法與原色運用,讓蒙德里安佩服不已,於是,他自己也開始將眾多方塊與長方塊大膽地放進畫面,顏色變化不一,顯著地,他正在找次序。而且,1917年,蒙德里安跟列克,及杜斯伯格(Theo van Doesburg)、赫薩爾(Vilmos Huszár)、闊可(Anthony Kok)、歐德(J.J.P. Oud)一起合辦雜誌《風格派》(De Stiji),新的美學主義,堂堂皇皇地誕生了。
綜合美的作祟
於1917-18年間,在《風格派》,他分12期,撰寫了一篇完整的文章,題為〈畫裡新形成〉(“De Nieuwe Beelding in de
schilderkunst”),企圖用文字表達他的藝術理論,荷文中的「Nieuwe Beelding」意指當東西垮掉時,「新形成」、「新表現」、或「新影像」浮現出來;之後,為了將他的理論介紹給法國觀眾,1920年,他翻譯「Le
Néo-Plasticisme」,即是「新造型主義」。
其實,更早前,1914年,他在一封寫给荷蘭畫家漢克•不萊摩(Henk Bremmer,1871-1956)的信裡,已用文字表達了他理念,提到:
為了用覺知的極限,來表達綜合美,我在表面上,組成了線與色的結合。自然(或者說,我看到的自然)給我靈感,將我,正如任何一位畫家,帶入一種情緒狀態,激勵我去行事,但,我想盡可能接近真理,從那抽取一切,直到我達到事物的基石(仍然只外部基石!)……
透過覺知結構的平行與垂直線,而非高度直覺的計算,引至和諧與節奏,這些美的基本形式,若需要,藉其他直線或曲線增補,可以成為一件如實證明的藝術作品,我相信這是可能的。
蒙德里安認為抽象藝術可使人走入一個彰顯本質的新精神的境界,為了傳達他這份信仰,他結合了新穎與畫的造型元素。這次展覽的第一呈列室擺出他「新造型主義」的畫,展現藝術家在不受外在因素的影響之下,怎麼為顏色與線條佈局。
線條與色塊的演化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他回到了巴黎,又再次享受知性的純粹與自由,這時,他用線畫格子,像1919年末的〈棋盤構圖,暗色〉( “Compositie Dambord,donkere Kleuren”)、〈構圖:淡色面與灰色輪廓〉( “Composition: Light Color Planes with Grey Contours”)……等等,這樣的構圖,用色塊的邊緣引出線條,刪減色調,為的是召喚空間,進而表現純粹,演化到這個地步,相當有型,因此,他的聲名打開。此有型風格,初期時,畫格子的線條粗細參半,有時灰,有時黑,常有越趨近畫布的邊緣顏色越淡的情形,至於格子,空間小、數量多,內部大多上色,有藍、淡藍、淡黃、紅、黑、灰,偶有白。到了1920年末至1921年,線條有加寬的傾向,呈黑,格子變大,數量少了許多,白色空間也增加,譬如1921年的〈構圖〉( “Compositie”)(由瑞士巴塞爾美術博物館收藏)、〈畫面一〉( “Tableau I”)……等等。若再仔細觀察,會發現不少1921年的畫,黑線條沒勾勒到底,畫布邊緣空出一段距離,看來像突然中斷似的,漸漸地,隨時間又延長線條,畫到底,而色塊變的越來越大,數量越來越少,白色塊面越來越多,演展到最後,白成了主色,1930年倒有一幅〈有黑線的構圖二〉( “Compositie nr.2 met swarte lijnen”),只有寬度不一的三條黑線與五個不同大小的白格子,十分引人注目。
除了長方與幾近正方形的畫布擺設創作,蒙德里安也有「菱形」創作,萌芽於1919年,然後停止,1920年代中期,才又興起,並大量繪製。為什麼呢?話說1923年,《風格派》創立人杜斯伯格來到巴黎,住了下來,兩人經常碰面聊天,但蒙德里安性格內向,並不茍同對角方向的創作,而外向迷人的杜斯伯格卻相信對角線,認為這可產生動感,有無限發展的可能,就在此癥結點,他們起了爭執,美學結盟破裂,之後,杜斯伯格另創「要素派」(“Elementarism”),跟蒙德里安的新造型派對決。蹊蹺地,雖說蒙德里安不贊同對角方向的創作,但還是允許正方形畫布轉45度,呈菱形,這暗示他被受杜斯伯格說服了。
講到顏色,雖說他用的紅藍黃三原色最常被拿來討論,但真正興味的卻是黑與白,怎麼說呢?一般而言,黑線,他描繪的是最快,相當平坦,沒什麼層次與深度可言,有時候,畫到畫布邊緣,有時候沒延續到底,突然中斷;至於白色空間,許多人認為根本不需上色,只要空在那兒就行了,其實不然,蒙德里安不但用油彩,更分層次,變化刷的方向,形生了一種強勢的張力與深度感,若攤開他一生的創作,「白」的演化最持續,也最明顯,主導性也最強。
度量,靜止?
展場的第四呈列室是「動力平衡」,這詞彙是藝術家在1930年代提出的。他的抽象藝術,看似精確、嚴密,經常被人質疑,莫非精細度量的結果?蒙德里安喜歡繪製小畫,常常同時進行好幾幅,擺在一起,他能做比較,用銳利的眼睛做直覺的判斷。面對他人質疑時,他為自己的美學辯護,強調絕不事先安排構圖,也沒有牽涉到任何的度量或數學運算。
另外,他也常被批評將繪畫帶至終結的罪人,為此,他反駁,他的構圖是開放性的,不斷創新,打破繪畫疆界,往外推展,進而跟外在環境做對話,所以,他美學不是靜止,也不是公式,也不會原地打轉,而是持續的擴展。他說的「動力平衡」,正是這個道理,他描述:
變換相左因子的永恆移動。
總之,新造型美學有一只指針,指向不停的動感。
另一空間
幾近中年時,遇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到了老年,又碰到另一世界大戰,難免在心理上築起危機,弄得他不得不遊走巴黎、倫敦、紐約,飄泊歸飄泊,但始終依賴某一種藝術空間,那就是他經心營造的工作室,若談蒙德里安的作品,怎能不提他的工作室呢!
一,1921-36年巴黎:1921年10月,他在26 rue du Départ找到一間工作室,在這兒,他住了十五年,一開始為了遮掩室內結構的瑕疵,只好在牆上,掛了大矩形的單色或中性色調的招牌,也拼貼方形與長方形色紙塊,這賜予他自由的創作空間,可隨意置放剪貼,更換顏色與形狀,看看視覺效果如何,評量張力與均衡的關係,最後選他滿意的,就這樣,持續在牆上做實驗,不匱乏地,完成一件接一件的作品。毫無疑問,工作室真提供一個滋養新造型藝術的環境,不過,原來卻是一樁意外啊!
蒙德里安牆面的構圖安排與他新造型藝術是相通的,組合並非固定,跟隨他美學演化,而有所變動,如此無窮的創新,難怪蒙德里安在1936年給英國畫家妮克爾森(Winifred Nicholson)一封信,談到:「工作室也是我繪畫的部份。」1926年,自他工作室的照片曝光後,這巴黎前衛藝術更成為了焦點!這回展覽的第二呈列室「巴黎」,專家佛蘭斯•波斯特馬(Frans Postma)根據一些當時留下的照片,加上檔案資料與文字訊息,模擬與想像,並用蒙德里安藝術的複製品做材料,重組一間逼真的蒙德里安工作室,讓觀者能有身歷其境的感受呢。
二,1938-1940年倫敦:眼看抽象藝術在巴黎式微,又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侵擾,1938年九月,他啟行來到倫敦,之前,他的作品在牛津、倫敦、利物浦展過,他的文章也在英國期刊《圓圈》 (Circle)刊登過,所以,英國有一群收藏家與藝術家熱衷他的美學觀,他在倫敦的工作室,是抽象藝術家尼科爾森(Ben Nicholson) 幫他找的,位於60 Parkhill Road,Belsize Park,就在自己工作室的隔壁。很可惜的是,沒有人拍下這間倫敦工作室,但他倒有不少訪客,記錄了一些室內景象,談到買的家俱,房東將牆漆成白色……等等細節。其中,女藝術家芭芭拉•赫普沃斯(Barbara Hepworth)到過他那兒,之後回憶時,說蒙德里安行事效率高,一個星期內,就將工作室整理的跟他的巴黎蒙巴納區工作室一樣,並語出:
他驚奇的原色方塊,爬上了牆。
展覽的第五呈列室「倫敦」,採用訪客們的文字資料,用數位方式來展示這藝術家在倫敦工作室可能的模樣。
三,1940-1943年紐約:1940年,德國納粹攻佔了荷蘭與法國,蒙德里安沉痛,深怕英國不久後會淪陷,於是他想逃到美國,住在紐約的藝術家哈利•霍爾茨曼(Harry Holtzman,1912-87)願協助他,1940年九月23日,他從利物浦出發,搭上庫納德白星航運(Cunard White Star Lines)的「撒馬利亞」(“The Samaria”)船號,前往紐約,霍爾茨曼為他在曼哈頓353 East 56th Street找到一間公寓,同樣地,他利用之前方式營造創作空間,他的經紀人真尼斯(Sidney Janis)形容此工作室「他畫作的部份」,描述牆面:
被硬紙板的長方色塊區隔——紅、藍、黃,大小不一——,置放在那兒,構成一個典型的蒙德里安。
四,1943-1944年紐約:1943年10月,他又搬家,這是最後一次的居所,位於15 East 59th Street,馬上,他又做了同樣的動作,但只住三個多月,便過世了。他忠誠的弟子霍爾茨曼與另一名畫家弗里茨•格拉鲁斯(Fritz Glarner)為這最後的工作室攝影,做成紀錄片,之後,還舉辦了維期六個星期的展覽。霍爾茨曼細心探尋牆的構圖,製作一模一樣,可隨身攜帶的複製品,將蒙德里安倖存的彩色剪貼紙片收集起來,再一一黏貼上去,這成果被譽為「牆的作品」(“the Wall Works”)。
展覽的第六呈列室「紐約」,除了展示霍爾茨曼生前拍的照片與影帶,還擺出兩件構圖作品,是根據蒙德里安最後工作室的紀錄片,由建築師杰森•霍爾茨曼(Jason Holtzman)再重新建構。
另一波革命
蒙德里安待在倫敦時,一方面擔憂德軍空襲英國,另一方面又夢想有一天能到芝加哥加入拉兹洛•莫霍利-納吉(László Moholy-Nagy)的新包浩斯(New Bauhaus),所以,沒打算長期住下來,在英國的兩年,他大多是繼續之前未完成的作品,我認為,是他的過渡期。
當他人一到紐約之後,整個創作煥然一新,一來,擁抱這新興繁華的城市,二來,愛上了爵士樂,作品出現新的語彙,兩大系列——《紐約》 與《布基烏基》 (Boogie-Woogie)——渲染了大都會的霓虹燈,與音樂的跳躍節奏。我們看到絢爛的人造燈閃啊閃,鋼琴的節拍與韻律的相互擦撞與崩解,對他的立即影響,以往的線條與色塊區分明顯,在這時全打破了,現在,竟使用三原色的線條,甚至交錯交疊,變化多端,表示他整個人因激烈的動感,在畫布上舞了起來。
順倒一提,之前他在巴黎時,經常埋首畫畫,直到手起水泡,有時候畫到哭,畫到讓自己感到噁心;晚年,有些畫,他用有色的紙膠帶做實驗,風格激進。他一生中從沒這麼大膽過,從沒這麼熱情、釋放過,竟在晚年叫囂了出來。
他紐約時期的作品這次展在第七呈列室「橫渡大西洋」,這些與其說演化,還不如說革命來的更恰當呢!
歐洲動亂史
他的作品第一眼看時,似乎嚴謹,但仔細地思索,那線條、格子、顏色的變幻,還有他為自己美學的辯駁,發現,他所頌揚的是無止盡的動感,蠕動著一顆顛沛流離的心——從阿姆斯特丹跑到巴黎,又回鄉,又出走,再到倫敦,最後整個遠離歐洲,死於紐約。
他的一生,處在歐洲戰亂,緊接文明的傾倒、鬆垮,直到支離破碎,這過程是痛,是苦澀的,但,他一直努力為世界尋找一個新的次序。正如他創立的新造型派,本意是當東西垮了,「新形成」、「新表現」、「新影像」便浮現了出來。
殘酷地說,他新造型派看似和諧,背後卻是20世紀前半的歐洲動亂史啊!
【歷史文物】104年2月(第25卷第2期)No.259
好棒的一篇文章,標題也下得很有創意,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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